伏天到了。太陽從清早就顯出兇猛來,先是紅彤彤的,繼而金黃,最后白亮亮地懸在頭頂,照得人睜不開眼。柏油路軟了,踏上去便是一個淺淺的腳?。粯淙~子蔫了,邊緣卷曲著,仿佛被火烤過一般;狗也懶得叫了,只將舌頭拖得老長,躲在樹蔭下喘氣。
街上行人稀少。偶有一二,也是匆匆而過,臉上蒙著一層汗,衣服貼著背脊,顯出幾分狼狽相。店鋪里的伙計們打著赤膊,搖著蒲扇,眼睛半睜半閉,像是隨時要睡去。電風(fēng)扇嗡嗡地轉(zhuǎn)著,吹出來的風(fēng)卻是熱的,倒叫人更加煩躁了。
老張坐在自家門前的小板凳上,敞著懷,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。他手里捏著一把破蒲扇,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。汗水從他稀疏的白發(fā)間滲出,順著皺紋流到下巴,又滴在水泥地上,瞬間就被吸干了。
"這天,真要命。"老張自言自語道。
隔壁的小王趿拉著拖鞋走過來,手里拎著半個西瓜。"老張,吃瓜不?"老張搖搖頭:"牙不行了,吃不得涼的。"
小王也不客氣,蹲在墻根下就啃起來。紅色的汁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,滴在水泥地上,很快也干了,只留下一塊暗紅的痕跡。
"聽說城里人都裝空調(diào)了。"小王邊吃邊說。
"那玩意兒費電。"老張應(yīng)道,"再說,吹多了也不好。"
"總比熱死強。"小王吐出幾顆黑籽,"您老這把年紀,可經(jīng)不起折騰。"
老張不答,只是搖著扇子。他想起去年夏天,巷子口的李老頭就是在伏天里走的。那天也是這般熱,李老頭中午還吃了兩碗涼面,下午就沒了動靜。等發(fā)現(xiàn)時,人都硬了。
"心靜自然涼。"老張忽然冒出一句老話。
小王嗤笑一聲,把啃得干干凈凈的瓜皮扔進垃圾桶,拍拍屁股走了。
太陽越發(fā)毒辣起來。老張覺得頭皮發(fā)燙,便挪了挪凳子,往墻根的陰影里靠了靠。一只蒼蠅在他耳邊嗡嗡地飛著,趕也趕不走。老張懶得理它,任由它停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巷子深處傳來孩子的哭聲,接著是母親的呵斥聲。不知誰家的收音機開著,咿咿呀呀地唱著京戲。一只瘦貓從墻頭跳過,影子在地上劃出一道黑線,轉(zhuǎn)眼就不見了。
老張瞇起眼睛,望著白花花的天空。他想起小時候,伏天里最喜歡和小伙伴們?nèi)ズ舆呁嫠?。那時的河水清澈見底,魚蝦成群。他們在水里一泡就是大半天,直到母親站在岸上喊破了嗓子才肯回家。
如今那條河早已干涸,河床上堆滿了垃圾。孩子們都躲在屋里玩手機,誰也不愿出門。老張嘆了口氣,覺得連回憶都是熱的。
傍晚時分,天空忽然暗了下來。遠處傳來雷聲,風(fēng)也開始刮了。老張精神一振,抬頭望天,只見烏云從西邊壓過來,黑壓壓的一片。
"要下雨了!"巷子里有人喊道。
人們紛紛走出家門,仰頭望著天空,臉上露出期盼的神色。風(fēng)越來越大,卷起地上的塵土和紙屑。老張感到一陣涼意,不由得打了個噴嚏。
雨點終于落下來了,先是稀疏的幾滴,打在滾燙的地面上,發(fā)出"嗤嗤"的聲響,騰起一縷縷白煙。接著雨勢漸大,轉(zhuǎn)眼間便成了傾盆大雨。
人們歡呼著,有的甚至沖到雨中,任憑雨水打濕全身。老張沒有動,仍然坐在門前的屋檐下,看著雨簾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水幕。雨水順著屋檐流下,在他腳前匯成一條小溪,流向巷子低洼處。
雨下了約摸半個時辰,漸漸停了。太陽又從云層后面露出臉來,但已經(jīng)不那么毒辣了。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。巷子里的積水映著天空,泛著微光。
老張站起身,伸了個懶腰。他感到一陣輕松,仿佛身上的重擔被卸下了。伏天的第一場雨總是這樣,雖然不能徹底驅(qū)散炎熱,但至少給了人一絲喘息的機會。
"明天還會熱。"老張喃喃自語道,轉(zhuǎn)身進屋去了。
他知道,伏天才剛剛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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